内心深处的雪域情缘

作者：章舜年

人物简介：章舜年，男，1965年6月生，汉族，浙江省建德市人。全国第二批对口支援进藏干部，1998年6月至2001年6月任中共西藏自治区那曲县委常委、县政府常务副县长。1984年4月参加工作，1988年4月入党，在职研究生学历。曾任建德市副市长，中共建德市委常委、常务副市长，中共建德市委副书记，中共富阳市委副书记、市长，杭州市对口支援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。现任杭州市交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董事会董事长。

也许是我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三年。

西藏，这神奇的雪域高原，

也许我与她本就该有这么一段缘分……

1998年，作为杭州市第二批援藏干部之一的我正值而立之年，虽然家中双亲年迈、稚儿尚幼，我深知自己离开后，一切事务都需要妻子一人扛起，但我不仅仅是父母的儿子、孩子的父亲、妻子的丈夫，我更是一名党的干部、人民的公仆。

“士不可以不弘毅，任重而道远。”好男儿志在四方，我应该有一番历练。6月24日，我启程前往西藏，开始了三年的援藏之行。

章舜年在雪域高原上。

“草”中蕴含幸福感

那曲地处藏北高原腹地，高寒缺氧，气候干燥，全年大风日多达100多天。一年中只有冬夏两季，除了六、七、八三个月是夏季，其他九个月都是冬季，即使是夏天也会下雪。作为西藏自治区三个特大县之一的那曲县，总面积4.8万平方公里，总人口5.8万人，全县拥有3.2万平方公里草原、108万头牲畜，那曲人民生活尚处于贫困阶段。

经过深入走访后我发现，在以畜牧业为主的那曲，天然草场亩产干草竟然不足20公斤。显然，广阔而又优质的草原已经因为无序的放牧而遭到了严重的损害。草原是那曲人民进行生产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，有草才有畜，有畜方生财。我明白，做好“草”的文章是此次援藏的重点之一。

于是，在经过多次的下乡勘察后，我们确定了“种草养畜、林草间作、沙固水聚”的发展方向。当时，农牧渔业部和国家计划委员会正要在西藏推行类似的政策，这对于正缺财少人的我们而言，可谓天降幸事。在与国家相关部门进行沟通交流后，我们便立刻在那曲的几个乡镇开始了人工种草试验政策试点。

1998年的8月中旬，在县里的人工种草试验基地中，科技人员培养出长到80多公分高的青稞草。自治区的领导在视察时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，拍手叫绝，连声说“好”！在那一刻，我体验到了幸福的滋味，一种获得感、价值感顿时在我的心头泛起。

藏民为章舜年（左一）献上青稞酒。

洛桑老人话往事

为了进一步推广人工种草，我们又前往各个乡镇召开座谈会。在罗玛乡的牧民代表座谈会上，牧民们侃侃而谈。他们对即将由自己来建设管理草场表现出的极大热情，使我进一步感受到了草场对于那曲人民的重要性。在座谈会接近结束之时，一位坐在角落里的老牧民突然站起身来发言。我虽然听不懂他说的内容，但通过他挥舞双手、弯腰捋裤脚的肢体语言，我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激动与感谢。

待这位老人讲到最后几句时，一位懂藏语的同事告诉我，那位老大爷名叫洛桑，七十三岁，年轻时当过奴隶。曾经因为冬天太冷，同羊群睡在一起的他无法忍受寒冬的低温，便抓了一把羊群过冬的饲料干草，竟因此被奴隶主砍下五个指头，甚至被嘲讽“这一把草可换你好几条命”。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，西藏进行民主改革，洛桑老人与百万农奴一样，翻身得解放，过上了当家作主的日子。但是在1997年冬季的一场雪灾中，洛桑一家损失了大批畜牧群，他的老伴因此而丧命，他自己的右腿也被冻坏。他起身发言就是为了感恩党的政策，感谢如今的草场承包制度，终于能让他拥有属于自己的草地。

听完介绍的我甚是感动，我缓缓走到老人的身边，他的眼中还含着感激的泪光。我深情地抚摸着那只没有手指的手，看着老人沧桑的面容、斑白的两鬓，我眼中含着泪花，模糊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这位老泪纵横的老人，哽咽着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。末了，我深深地向老人鞠了一躬。

八方支援建学堂

要从根本上脱离贫困，教育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。入藏后，我对那曲县的教育情况进行了专门调查，发现因为恶劣的自然环境，那曲大部分乡镇的教学条件十分糟糕。尤其是门地乡中心小学，地处峡口，常年大风，教室主墙已经开裂。学校既没有电，也没有食堂，学生们席地而坐，27位住校生住在只有两米多高的三间土坯房中，宿舍里连床都没有。察看校舍那天，我们正好遇到两位学生家长骑马来给孩子送粮食。通过与家长的交谈，我们了解到，其中一位学生的家距离学校有40多公里。望着这些淳朴的牧民和活泼可爱的孩子，我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楚，更想要尽快为当地孩子做一点实事。

“我想尽快为他们造一个新学校。”虽然想法不错，但是实践起来却困难重重。在我一筹莫展、不知该从何处着手筹集资金之时，突然想到了入藏前时任共青团杭州市委书记佟桂莉的话“你放手去做，我们一定会支持你”。因此，我的心中再次燃起了一丝火苗。于是我将学校环境、建校造价等情况一一写入信中，向佟书记汇报。佟书记收到信后，立即给予了鼓励和回复，要求我规划出希望小学的建造方案。事不宜迟，我们会同那曲县教育局、城建局的干部，快马加鞭地赶赴门地乡展开相关工作，确定学校选址。

1999年7月3日，杭州共青希望小学正式动工。那曲气候条件恶劣，全年没有绝对无霜期，施工期只有6月中旬到9月中旬，施工任务十分紧迫。二十几位建筑工人在广袤的羌塘草原上搭了三顶帐篷，吃住在工地。经过三个月的艰苦奋战，整个工程顺利竣工。同年8月4日，佟桂莉书记随时任团中央书记处书记赵勇带领的代表团抵达西藏，将杭州市青年企业家协会捐助的20万元建设资金送到拉萨，在自治区团委和那曲团地委的帮助下，门地乡“杭州共青希望小学”的校名也顺利办妥。

1999年9月30日，门地乡杭州共青希望小学举行了落成典礼。乡党委、政府决定，在这一天同时举行全乡国庆五十周年庆祝大会。这一天，天空一片湛蓝，阳光毫无阻拦地照在草原上，深秋的高原也因此变得暖洋洋的。全乡男女老少身着节日盛装，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庆典，热闹的场景不亚于传统赛马会。

杭州共青希望小学。

即使在多年后的今天，我依旧记得当时那幸福而喜悦的滋味。这难忘的三年时光，让我成为了一名合格的“战士”，我深切体会到了更为坚韧的人生。在这片雪域高原上，曾有千千万万的老西藏们为了民族大业在这片热土上生根发芽；藏族同胞更是祖祖辈辈、世世代代在青藏高原上耕耘生息。在他们的激励下，我挺过了环境对我的考验。我所遇到的一切都是生命的历练，当它们挥手而过，再大的挑战也会化作风轻云淡。

口述援藏·章舜年：内心深处的雪域情缘.MP4

作者单位：杭州市交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