党史学习教育丨建党百年 杭州故事·小楼昨夜耀星光——寻访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

党史学习教育丨建党百年 杭州故事·小楼昨夜耀星光——寻访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

作者：葛玲燕

上羊市街居民代表参加居民委员会选举大会（焦俊 作）

晚上7点，西牌楼小学，灯光昏黄，200多人聚集礼堂，领票、画圈、投票。20分钟后，票数揭晓。

“‘陈家大儿子’当上了居委会主任！”在座居民情不自禁地起身、欢呼！

这一天是1949年10月23日，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——上羊市街居民委员会成立了！辖区内2200多户居民推选出的200多名代表参加了选举大会，民主选出了老百姓自己管理自己的组织——居民委员会。

这一天，距离开国大典仅过去了22天。

红色档案

上任

“陈家大儿子”，就是上羊市街居民——24岁的陈福林。

新中国成立前，陈福林是上城区上羊市街的一名人力车夫。新中国成立后，人力车没人坐了，他便到当地工厂当了一名工人。有文化（念过三年小学）、热心肠，是街坊邻居对陈福林的普遍评价。

陈福林想不到，这些“印象”，竟促使他成为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主任。

选举大会由上城区区长田奎荣主持，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姓秦的秘书。唱完国歌后，田区长讲话：“废除保甲制度，建立居民委员会，就是要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无产阶级基层组织，今天投票代表共计221人，实到投票代表200人，符合法定人数。请工作人员发选票，每人发一张。”

那选票是油印纸条，约8厘米宽、18厘米长，上面共印了21名候选人姓名，姓名后面有空格。

田区长继续说：“大家对候选人同意的在空格里画个圈，不要画到外面去了。每张选票只能画9个圈，少画一个两个没关系，如果多画一个圈，这张选票就作废。”

会上发了铅笔，大家轮流画圈，画完后，将选票投进旁边糊有红纸的投票箱。大家叽叽喳喳，头一回画圈投票，都觉得新鲜、兴奋。

一人一票的选举，结果很快出来了。陈福林的得票最高，毕业于上海法政学校的陈道彰居第二。两人分别当选为上羊市街居民委员会主任、副主任，负责居委会日常工作。一起选出的还有另外7名委员，分别负责生产、公安、民政、文教、卫生等事务，他们中有木匠、女工、中学女教师、银行经理、茶店老板等。

烧章

当选民们陆续散去，留下的27个保长已经坐立不安。

保长的由来，得追溯到宋代王安石变法创设的保甲制——以户为单位，设户长；十户为甲，设甲长；十甲为保，设保长。保甲制是中国封建王朝时代的一种社会统治手段。到了国民党统治时期，保甲组织按“管、教、养、卫”原则活动，“管”即清查户口，制定保甲规约，实行连保连坐；“教”即推行党化教育；“养”即抽捐敛税；“卫”即抽选壮丁，建立地方武装，修筑工事等。

要立新，必破旧。

1949年10月11日，时任杭州市委书记、市长的江华在全市第一次区长、局长联席会议上就宣布：要在12月底前，一律废除保甲制度，建立群众自治组织居民委员会和居民小组，并决定在上城区、下城区和江干区先行开展废除保甲制度、建立居民委员会的试点……

10月23日，当选举流程结束后，秦秘书同27个保长谈话：“今天来开会，有什么东西带来？”

保长们面面相觑，没人吱声。

秦秘书又问：“你们平时在哪里办公？有没有办公室、办公桌、文件材料？”“你们这么多‘保’，平时凭什么办公的？”

保长们继续埋着头，一声不吭。

秦秘书见状，严肃地说：“杭州解放了，新中国成立了。新社会，人民翻身当家作主了。党和政府决定，废除保甲制度，建立居民委员会。因此，我们在选举大会之前，已通知你们今天把以前的保甲公章都带来，交给新成立的居民委员会。你们以前的这些公章，从现在起都作废了。你们以前的所有职权，也从现在起都结束了。希望你们在新中国新社会好好做事、好好做人。”

几个胆小的保长开始瑟瑟发抖。他们慢慢从口袋里掏出公章，颤抖地放到桌子上。其他保长一看，知道再也守不住了，也都把随身带的公章掏了出来。

秦秘书转脸对身边的陈福林说：“陈福林，你来保管一下。”

陈福林一愣：“我带去有啥用？”

秦秘书呵呵一笑：“很简单嘛，不行你就拿去烧嘛！”

听完，陈福林也笑了，他当即把对襟上衣脱了，铺在桌上，一把撸过这27个公章，麻利地给上衣打了结。

当晚10点多，他提着这27个公章回家，果真当柴烧了。

潮涌

刚成立的上羊市街居民委员会，是以属地“上羊市街”命名的，由当时的十八、十九两个保合并而成，区域范围东至上羊市街（现江城路），南沿五圣塘、六圣塘至保安桥河下，北至望江门直街（现望江路），西至中山南路（现中河高架下绿化带）。

据陈福林生前回忆，那时，居民区的住户谁家来了客人，如果要过夜，必须要报告居委会。“我对上羊市街一带情况熟悉，只要有陌生人进来，都逃不过我的眼睛。”

以上羊市街为起点，杭州在全市掀起了基层民主自治的改革热潮。

1949年12月1日，杭州市人民政府正式发出《关于取消保甲制度建立居民委员会的工作指示》，对居委会的性质、产生方式、职能等作出了明确规定。到1950年3月，杭州完成了取消保甲制、建立居民委员会的工作，全市共建立了居委会571个。

这股热潮很快涌向了全国。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，居民委员会制度普及到了中国所有的城市，大部分地方都陆续开展了居委会换届选举工作。

如今上羊市街社区居民委员会所在地

红色寻访

钩沉

金钗袋巷79号，一组白墙黛瓦的房子，是如今上羊市街社区居民委员会的所在地。进门一抬头，牌匾上“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”几个大字赫然醒目。这11个字，在张宏国心里，有着特殊的分量。

2004年，民政部召开《城市居民委员会组织法》立法调研座谈会，对当时“公认”的“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”所在地提出了异议。之后，杭州市便开始了“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”诞生地的寻访、研究考证工作。时任杭州市民政局基层政权和社区建设处处长的张宏国，就全程参与其中。

2019年10月23日，在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诞生70周年之际，中国社区建设展示中心新馆在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诞生地——杭州市上城区紫阳街道上羊市街社区开馆试运行（李忠 摄）

“我们从市民政局退休的老同志处了解到，上城区柳翠井巷也有成立居民委员会过程的资料，我们当时猜测，第一个居委会会不会诞生在那里。”张宏国介绍，2004年，杭州专门成立了由市民政局、上城区民政局、清波街道工作人员组成的7人寻访小组，尝试通过前往市档案馆、市公安局、上城区公安分局、上城区档案馆、市图书馆等地查资料，对史料中反映的人物进行寻访、查证，对史料中相关的线索进行比对、分析等，找出“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”的真正诞生地。

“可是我们越看越不对。保甲区域图对不上，还有当时有一篇通讯稿说第一个居委会在铁路边，可柳翠井巷不在铁路边。”张宏国说，虽然那时已经有很多人认为“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”诞生地就在柳翠井巷，但寻访组认为，还原历史的前提，就是尊重历史，在没有准确的论证前，不能下定论。

2007年9月9日，民政部在北京召开“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”问题论证会。会议认为，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应具备5个条件，即时间为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以后、名称为居民委员会、地域为城市、组织性质为群众自治、组织结构为民主管理的委员会制。

按照民政部的这五个条件，市民政局、上城区民政局再次组织调查人员进行寻访、查证。通过更细致的档案资料、史料、人证等综合分析，结论出来了——上城区是杭州市最先开始成立居委会试点工作的城区，上羊市街居民委员会的成立时间要早于柳翠井巷居委会，并且完全符合民政部提出的五个条件。

2008年6月19日，民政部在北京又一次召开专家论证会。杭州市在会上作了申报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的陈述报告，并就专家提出的问题进行了答辩。2008年6月28日，民政部在杭州召开“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”寻访成果发布会，正式宣布——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的上羊市街居民委员会是“新中国第一个居民委员会”！

2008年，上羊市街居委会第一任主任陈福林（左）与副主任陈道彰握手合影（资料图）

循光

时间进入2021年。

3月，风儿轻盈，温度舒适，春日的氛围也无比柔软。

“您别着急，我们马上安排人来修。”上羊市街社区邻里值班室里，70岁的金水德一边接电话，一边做着记录。电话那头是袁井巷的一位住户，来反映下水道堵塞问题的。

金水德是上羊市街社区居委会的居民代表，每天他都会来值班室，接待居民们的各种“琐事”。

“我很爱这份工作。这里是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的诞生地，我很骄傲，也有义务把老一辈的优良传统传承下来。”人民当家作主的理念已深深烙刻在每个上羊市街社区居民的心里。

“近几年我们还总结出了‘民事民提、民事民议、民事民决、民事民筹、民事民办、民事民评’的社区协商‘六步工作法’，倡导社区的事‘大家议、大家管、大家办’。”上羊市街社区党委书记、居委会主任郭子渊说，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的改革精神，激励着他们在工作中不断创新，为社区贡献更多力量。

新中国第一个居委会为什么能在杭州成立？对此，中共浙江省委党史和文献研究室宣教处处长陈峰分析，第一个居委会出现在杭州，既有大环境因素，也有小环境的影响。大环境是当时杭州刚刚解放，旧的保甲制度难以发挥作用，迫切需要建立新的基层组织，把人民组织、发动起来，以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、恢复国民经济；小环境是，杭州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，经济较为发达，群众具有较高的组织性，这也是杭州顺利成立第一个居委会的重要原因。

“上羊市街居民委员会的成立，结束了中国延续近千年的保甲制度，开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实践，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一次伟大创举，是中国基层社会的一次深刻变革，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。”陈峰说，上羊市街居委会的成立，体现了敢为人先、敢闯敢干的创新精神，尊重人民、相信群众的为民情怀，它丰富了浙江的精神谱系，在新时代还将绽放出灿烂的光芒。

这光，也将照耀我们，让我们带着爱与光明，照亮前方奔向幸福的路。

作者单位：杭州日报

【史料提供：中共杭州市上城区委党史和地方志编纂研究室；审核：英昌东】